從“零花錢”到“豪擲千金”，別讓盲卡盲盒“收割”孩子
2025-06-23 人民(min)日報 點擊(ji)：次
從“零花錢”到“豪擲千金”
周五一(yi)放學，重慶江北區13歲的明明攥(zuan)著50元零花錢(qian)，三步并作兩步沖進學校(xiao)旁的文具店，眼睛盯著貨架上(shang)的盲(mang)卡，“老板，來10包最(zui)新款奧特曼卡！”
隨著包裝撕開的脆響(xiang)，明明快速(su)翻找卡(ka)片，臉(lian)上(shang)從(cong)期待(dai)轉(zhuan)為失落——又都是(shi)普通卡(ka)。“再買一些說不定(ding)就能抽(chou)到(dao)黃(huang)金卡(ka)！”他咬咬牙，又掏(tao)出了剩下的30元(yuan)。
這(zhe)兩(liang)年(nian)，繼盲(mang)盒(he)火爆(bao)后，盲(mang)卡(ka)憑借“未知(zhi)驚喜”的賣(mai)點(dian)，迅速在兒(er)童(tong)青少年(nian)群體(ti)中走(zou)紅。非理性消費(fei)在兒(er)童(tong)青少年(nian)中屢見不鮮，部分孩子(zi)為了(le)追求稀(xi)有卡(ka)牌，單次消費(fei)高(gao)達數百(bai)元(yuan)甚(shen)至數千元(yuan)。
“盲(mang)(mang)卡(ka)其(qi)實就是盲(mang)(mang)盒和‘谷子(zi)’結合起(qi)來的(de)(de)一類(lei)變種。”在(zai)天津從(cong)事相關生(sheng)意多年的(de)(de)張先生(sheng)向記(ji)者介(jie)紹(shao)，“谷子(zi)”是英文“goods（商品）”的(de)(de)諧(xie)音，基本是動漫(man)、影(ying)視劇和游戲的(de)(de)周(zhou)邊(bian)，比(bi)如徽章、鑰匙扣(kou)、卡(ka)牌等小商品。卡(ka)牌大多圍繞熱門(men)IP的(de)(de)主人公限量(liang)發售，一上(shang)市就引發搶購(gou)，然后二級市場跟著炒作。盲(mang)(mang)卡(ka)在(zai)中小學生(sheng)中很火：一方面在(zai)同IP的(de)(de)各種衍生(sheng)品中，盲(mang)(mang)卡(ka)也就一二十元，比(bi)動輒上(shang)千甚至上(shang)萬元的(de)(de)手辦入(ru)門(men)門(men)檻(jian)低；另一方面與球星卡(ka)這類(lei)成年人比(bi)較喜歡(huan)的(de)(de)盲(mang)(mang)卡(ka)類(lei)別相比(bi)，圍繞動漫(man)類(lei)的(de)(de)盲(mang)(mang)卡(ka)更符合中小學生(sheng)的(de)(de)偏好。
如今(jin)，盲卡早已超越簡單(dan)的(de)收藏功能(neng)，變成兒童(tong)青少(shao)年社交圈(quan)里(li)(li)的(de)“硬通貨(huo)”。為了在(zai)社交中不“掉隊”，不少(shao)孩(hai)子省吃儉用，甚至(zhi)與抽到卡的(de)同學進(jin)行高價(jia)交易。“要是誰有(you)最新的(de)稀有(you)卡，就能(neng)成為班里(li)(li)的(de)‘卡王’！”明(ming)明(ming)說(shuo)，“午休時(shi)大(da)家圍在(zai)一起曬卡，沒(mei)幾張厲害的(de)根本插不上話！”
網絡直(zhi)播帶貨自然也少不了(le)盲卡。
“我(wo)只追原(yuan)神(shen)的盲卡(ka)，一周花100多塊錢，零花錢都花在這上面了。”天津初中生王小(xiao)萍(ping)給記(ji)者(zhe)展示在家里陳列(lie)的盲卡(ka)。她(ta)拿出手機(ji)給記(ji)者(zhe)看(kan)自己常(chang)看(kan)的盲卡(ka)直播間。
“新人(ren)(ren)14.9元5包！可以(yi)代拆！”在主播(bo)大聲吆(yao)喝下(xia)，記者(zhe)注意到直播(bo)間在線人(ren)(ren)數已經有(you)100多人(ren)(ren)，不時就(jiu)有(you)下(xia)單提示。在直播(bo)間的不起眼(yan)處，一張白紙上印著“未成年人(ren)(ren)禁止下(xia)單”，但是(shi)主播(bo)全(quan)程(cheng)沒有(you)就(jiu)此進行任(ren)何提示。
“這種14.9元5包的(de)抽不(bu)出什么(me)稀有卡(ka)，都是(shi)用來引(yin)流的(de)。”王小萍說，“一次下單10包甚至‘抬箱(xiang)’（購(gou)買整箱(xiang)）的(de)，也許能(neng)抽出來一張(zhang)稀有卡(ka)。”
“帶著孩子(zi)出去(qu)逛街，衣(yi)服(fu)不買、餐廳不去(qu)。見到‘谷子(zi)’店就走不動道，非要買盲(mang)(mang)卡。晚上(shang)回家(jia)拿著平板(ban)說是看網課(ke)，其實偷(tou)偷(tou)看盲(mang)(mang)卡直播(bo)，給的零花錢(qian)和(he)飯錢(qian)都攢下(xia)來(lai)買它(ta)了(le)。”王小萍的父親王先生對(dui)記者(zhe)說。
孩子(zi)為(wei)啥(sha)會(hui)沉迷(mi)購買(mai)盲(mang)卡(ka)？孩子(zi)為(wei)什么可以(yi)隨意購買(mai)盲(mang)卡(ka)？針對這些問(wen)題，記者開展(zhan)了調(diao)查。
沉迷背后：“商業陷阱”與監管滯后
“盲卡(ka)設計(ji)堪稱精(jing)準捕捉未成年(nian)人心(xin)理弱點的‘商業(ye)陷阱(jing)’。”西(xi)南大(da)學(xue)國家治理學(xue)院(yuan)副院(yuan)長張永紅分(fen)析，“它利用心(xin)理學(xue)中的‘斯金納箱’原理，通過隨機(ji)獎勵制造期(qi)待感。比如(ru)抽卡(ka)時‘下(xia)一次(ci)可能中獎’的錯覺，會刺激大(da)腦(nao)分(fen)泌多巴胺，讓孩子不斷重復購買行(xing)為。”
這些精心設計的“商業陷(xian)阱”，正在線(xian)(xian)上(shang)和(he)線(xian)(xian)下的消費場景(jing)中不斷蔓延。
在重慶，盲卡商(shang)(shang)(shang)家(jia)將(jiang)“戰場”布局在人流聚(ju)集的(de)區域(yu)，例如觀音橋(qiao)、龍湖時代天街等(deng)熱(re)門商(shang)(shang)(shang)圈。2024年12月(yue)，一(yi)家(jia)知名商(shang)(shang)(shang)場改名后，正式(shi)開啟二次元(yuan)運營(ying)，大(da)批(pi)“谷子(zi)”店入駐(zhu)，也包括(kuo)盲卡商(shang)(shang)(shang)店。這些商(shang)(shang)(shang)家(jia)地處熱(re)門商(shang)(shang)(shang)圈，人流量(liang)較高。
在(zai)線上，各類短視(shi)頻平臺的(de)直播(bo)間(jian)中，“10連抽必中”“最(zui)后3箱(xiang)！錯過再無”等(deng)(deng)營銷(xiao)話語十(shi)分常(chang)見(jian)。主播(bo)們夸張展示拆(chai)出稀(xi)有卡時的(de)興奮表情，鏡頭還會刻意放大包(bao)裝撕開的(de)聲(sheng)響(xiang)。這些設計好(hao)的(de)視(shi)聽效果，配合“集齊整套就(jiu)能兌換限(xian)量手辦”等(deng)(deng)誘導性獎勵機(ji)制，讓缺乏消費自(zi)制力的(de)兒(er)童青少(shao)年不斷沖動下單。曾有網友在(zai)直播(bo)間(jian)15分鐘內下單200包(bao)小馬寶莉卡牌，“豪擲”1500余元。
盲卡的商業模式很容(rong)易“套牢”“小(xiao)消費者(zhe)”。記(ji)者(zhe)調查中發現，部分盲卡評級機構(gou)與廠(chang)商形(xing)成利益關(guan)聯，將普通卡片包裝成具有投資價值的“理財(cai)產品”。商家(jia)以“越貴的卡包抽(chou)到(dao)好卡的概率越大”“稀有卡片可獲得高(gao)額(e)回報”“反手賺10倍(bei)卡費”等噱頭，通過營銷話術和抽(chou)獎(jiang)機制誘導(dao)未成年人不停購買卡包。
“此類設計涉嫌利用未(wei)成年人(ren)心(xin)(xin)理發育尚未(wei)成熟、自(zi)控能力較弱的(de)特點，誘(you)導他們(men)進行非理性(xing)消費，有悖(bei)于未(wei)成年人(ren)保護(hu)法(fa)中‘不得危害未(wei)成年人(ren)身心(xin)(xin)健康’的(de)立法(fa)宗旨(zhi)。”西南大學法(fa)學院教授楊復衛說。
記者走(zou)訪發(fa)現，部分(fen)卡牌如“游戲王”“寶(bao)可夢”“萬智(zhi)牌”等(deng)，在(zai)部分(fen)店里(li)會涉(she)及(ji)年(nian)(nian)齡提示，一(yi)般是12+或16+，但在(zai)結賬時商(shang)家并(bing)未嚴查顧客年(nian)(nian)齡，常有一(yi)些小學階段的(de)學生(sheng)結伴出現在(zai)店里(li)。而(er)線上平臺依賴用戶自主(zhu)填(tian)寫信息，缺乏嚴格身份(fen)驗證。
此前國家市場(chang)監督管理總局(ju)印(yin)發的(de)《盲盒經營(ying)行(xing)為(wei)規范(fan)指引（試行(xing)）》明確(que)規定(ding)，“盲盒經營(ying)者不得向(xiang)未(wei)(wei)滿8周歲(sui)未(wei)(wei)成(cheng)年(nian)人銷(xiao)(xiao)售盲盒。向(xiang)8周歲(sui)及(ji)以上未(wei)(wei)成(cheng)年(nian)人銷(xiao)(xiao)售盲盒商品，應當依法確(que)認已取得相(xiang)關監護人的(de)同意(yi)。”但(dan)這只是(shi)一個(ge)規范(fan)性指導文(wen)件，并未(wei)(wei)規定(ding)相(xiang)應處罰。實際經營(ying)中很難落(luo)實身(shen)份核驗。“我也不可能(neng)讓人家給(gei)我看(kan)身(shen)份證(zheng)，說(shuo)白(bai)了(le)只要不穿(chuan)校服，看(kan)著別太小(xiao)，我也就賣了(le)。”張先生說(shuo)。
完善立法和聯合執法
如(ru)何規范盲卡(ka)市場？消費權益(yi)如(ru)何保護？
“盲卡本(ben)是(shi)(shi)一(yi)種娛樂方式，若缺乏(fa)約束(shu)，可(ke)能演變成‘收割’孩子錢包的(de)工具。特別是(shi)(shi)通過話術誘導消費、模煳概率(lv)、虛構(gou)稀(xi)缺的(de)行為(wei)，已經有違法之(zhi)嫌。”天津盈科律(lv)師事(shi)務(wu)所(suo)律(lv)師郭振杰說。
“未(wei)成(cheng)年人(ren)不具備(bei)完(wan)全(quan)民事行(xing)為能力，不能隨(sui)意購(gou)買高價(jia)盲卡。相關部(bu)門應當給盲卡盲盒出臺嚴格的(de)規(gui)章制度，加強對未(wei)成(cheng)年人(ren)的(de)保(bao)護。”郭(guo)振杰表(biao)示，“可以借鑒(jian)《盲盒經營(ying)行(xing)為規(gui)范指引（試行(xing)）》禁(jin)止向(xiang)8歲(sui)以下未(wei)成(cheng)年人(ren)銷售，8歲(sui)以上的(de)需監護人(ren)同意。同時設置金額限制，避免(mian)天價(jia)盲卡。明確(que)概率公示，不得(de)虛假(jia)宣傳。”
楊復衛(wei)建議進(jin)一步細化盲(mang)卡、盲(mang)盒監管規則(ze)，增設(she)(she)技(ji)術(shu)監管條款。要求線上(shang)平臺實施(shi)“實名(ming)認證(zheng)+人臉識別(bie)+監護(hu)人二次驗(yan)證(zheng)”三重(zhong)驗(yan)證(zheng)機制，禁止未通過(guo)年齡(ling)核(he)驗(yan)的未成年人賬戶進(jin)行交(jiao)易。線下(xia)實體(ti)店則(ze)應設(she)(she)立“未成年人專(zhuan)區”，同時對違(wei)規商家處以高(gao)額罰款。
在(zai)執法監管層面(mian)，楊復衛認為(wei)(wei)，需建(jian)立市場監管、網信、教育等部(bu)門的聯合(he)執法機制，運用大數據分析識別異常交易，對虛假宣傳、誘導(dao)消費等違(wei)法行(xing)為(wei)(wei)開展專項整治。
如果孩子出(chu)現(xian)大額消(xiao)費(fei)，家長(chang)如何追(zhui)回權(quan)益？《重慶(qing)市消(xiao)費(fei)者權(quan)益保護委員會關于(yu)盲(mang)選卡片的消(xiao)費(fei)提示》提出(chu)，家長(chang)發(fa)現(xian)孩子未獲(huo)允許在線下(xia)門店消(xiao)費(fei)，應提供該(gai)未成年(nian)人的年(nian)齡(ling)證明材料(liao)及(ji)(ji)所購商品、轉賬記(ji)錄、收(shou)銀小(xiao)票(piao)等消(xiao)費(fei)憑據(ju)。如孩子用家長(chang)賬戶在卡牌公(gong)司APP及(ji)(ji)小(xiao)程序、直播(bo)間下(xia)單購買，應保留家長(chang)在該(gai)消(xiao)費(fei)時間段不(bu)具備消(xiao)費(fei)可能性等證據(ju)。當自(zi)身(shen)(shen)合法(fa)權(quan)益受損(sun)時，應及(ji)(ji)時與商家協商；如協商不(bu)成，及(ji)(ji)時向消(xiao)委會投訴，依法(fa)維護自(zi)身(shen)(shen)合法(fa)權(quan)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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